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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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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那塊手表的底盤似乎在隱隱發著熱, 那股熱量隨著楚驚秋手腕的肌膚緩緩攀沿上,如冬日暖陽,驅散著楚驚秋身體深處的寒冷, 他身體的顫抖逐漸減弱,身心仿佛流淌在一條緩緩流動的小溪, 讓他身體的毛孔都打開了般, 格外的舒適。

“現在,可以好好聽我講話了嗎?”陳浮一手撐在楚驚秋的手椅上,一只手支撐在書桌上,從後面, 楚驚秋整個人被他籠罩在懷中,陰影似乎要將楚驚秋吞噬和包裹。

身軀既便不顫抖了,但從內心深處翻湧上來的懼怕沒有這麽容易消散下去,楚驚秋眼睫輕顫, 不敢擡頭直視著陳浮的眼, 他不自在的往旁邊挪動了點,離陳浮有了一點距離的時候, 他才緩緩點頭:“嗯, 可以。”

陳浮:……

他是什麽洪水猛獸嗎?

他這張臉在世家子弟中也是長得出眾, 只要稍微一示弱, 多少人前仆後繼上來簇擁他?

陳小少爺也許是生平第一次被這麽區別對待, 看著楚驚秋這副恨不得遠離他的模樣,胸中的結氣堵在那兒, 出不來。

他輕聲道:“小雅兒它們來了。”

楚驚秋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眼裏閃爍著星辰般的光芒, 亮晶晶的,他擡頭, “在哪兒在哪兒?”

楚驚秋和陳浮相識於一個餵養流浪貓的社團,原身的楚驚秋沒有其他愛好,除了兼職和學習之外,就是在圖書館的後面花園蹲守流浪貓,餵養,他聽說有流浪貓社團,想著去看看,但社團活動太占空餘的時間了,楚驚秋猶豫了很久,還是沒有加進去,就是在這裏,碰到了陳浮。

小雅兒是一只胖胖的橘貓。

楚驚秋在一個雨天撿到它,然後會時不時去餵養,給瘦削的小雅兒餵的胖胖的,連毛都軟乎乎的,楚驚秋每次見到它都忍不住上手去摸它的毛,小雅兒認得他,會懶洋洋的爬下來然後露出柔軟的肚皮讓楚驚秋撫摸,摸得舒服了還會打著呼兒。

但一整個暑假都沒有見面了,楚驚秋不確定小雅兒還認得他,眼中的亮光騙不了人。

陳浮看他這副興奮的樣子,心中更加郁悶了。

楚驚秋飛奔到花園裏面,看到一只胖胖的橘貓懶洋洋的在太陽底下舔舐著自己的毛,貓眼看到了他,軟軟的喵了聲,楚驚秋捂著心口,他的心臟一下子被著軟乎乎的叫聲給擊中,整個人被迷的暈暈乎乎,小心翼翼走進小雅兒。

“來,抱抱。”楚驚秋伸出手,想要去觸碰小雅兒,但小雅兒壓根沒理他,依舊慢悠悠的舔舐自己的毛。

陳浮唇角微揚,把手中打開的罐頭遞給他,“一看就知道你肯定沒帶貓糧,小雅兒最貪吃了,你不給吃的,它可不來,跟祖宗似的,可難伺候。”

祖宗看到貓罐頭,才尊貴的屈身,邁著小短腿晃晃悠悠的走到楚驚秋的面前,但卻沒有像以前那樣和楚驚秋親近。

楚驚秋看著埋頭幹飯的小雅兒,想畢竟自己不是這副身體的主人,貓咪不親近自己自然也是可以想到的。

“現在可以說說了吧?”微風拂過,金黃的陽光透過樹蔭灑下斑駁的光影,打在楚驚秋的臉上,為他鍍上一層柔和的光芒,空氣中充斥著秋風的味道,溫柔的如同湖水般的波瀾,蕩出圈圈漣漪。

楚驚秋撫摸小雅兒的手一頓,抿著唇,沒有講話。

“我是……做錯了什麽嗎?你突然避我如蛇蠍。”陳浮說著說著,聲音漸漸低了下去,語氣中充滿了不解和委屈。

“……”楚驚秋微微張口,喉頭似乎是有東西堵住了,讓他想要說出的話又被盡數吞進了肚子裏,四周似乎安靜了下來,只能聽到小雅兒舔舐貓罐頭的聲音,和樹葉簌簌落在地上的莎莎聲。

“沒有,只是……我不習慣和你這樣的身份背景的人相處,忽然之間……嗯……”楚驚秋艱澀的開口,他的確沒說錯,陳浮的身份和他差距過大,他哥哥還是小說裏的渣攻男二,楚驚秋不想讓段衍和陳星有太多的相處。

“抱歉。”陳浮煩躁的摸著自己的卷發,淺色的瞳孔折射著金黃色的太陽光,他懊惱道:“我剛回國,不太會處理C……東稷國這邊的人際關系。”

“你不要想太多,我哥他不會對段衍起歹心的。”陳浮知道楚驚秋的擔憂,段衍長相艷麗,同時又是陳星緩解病情唯一有效的‘藥劑’,陳家要對一個孤兒出身的段衍動手只是一句話的事情。

“既然我回國了,他們就是做了妥協。”陳浮抿了抿唇,想起封宇那句‘陳家怎麽會讓你回來,是不要命了嗎。’

楚驚秋沒明白陳浮在說什麽,但陳浮所說的話有種莫名的魔力,讓他揪著的心放松了下來,他揉了揉小雅兒軟乎乎的毛,輕輕捏了捏,問道:“段衍和他舍友之前打架了,還是你幫了我,謝謝你。”

“……打架?”陳浮神色一楞,垂眸看了一眼楚驚秋手上的手表,指針正常的轉動,眼底閃過一抹異色,不動聲色地詢問:“段衍的傷情,還好嗎?”

“說來慚愧,我是他哥哥,把他從酒吧帶回來後我出去買了個東西,回來就發起了高燒,昏迷了快一周了,還是他照顧的我。”

“不過我聽說他舍友全都被處分,勒令退學,還搜刮了出了很多的黑歷史?”楚驚秋有些感嘆:“這退學都得回去覆讀了吧,要再次考華大真辛苦,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你……還記得事情的經過嗎。”陳浮似乎是不經意的問,從草叢中拔出一根狗尾巴草,逗弄著小雅兒,他心中有了大致的猜測。

“怎麽不記得。”楚驚秋看了一眼逗弄小雅兒的陳浮,“我去給小衍送飯,小衍的舍友告訴他去酒吧玩了,我去酒吧找小衍,看到他舍友想對他圖謀不軌,我罵了他們舍友一頓,把小衍帶出來了。”

“我以為學校最多對他們是處分和留校觀察。”楚驚秋小聲嘀咕:“沒想到華大這麽嚴格……”

“怎麽了?這麽看我?”楚驚秋察覺到陳浮異常的神色,有些奇怪的問。

陳浮沒有答話,只是在楚驚秋撫摸小雅兒的時候,不小心把他手腕上的手表扣了下來,前一秒還溫順的橘貓,立刻受到刺激般應激了起來,沖著楚驚秋不斷的哈氣,露出尖銳的牙齒,楚驚秋還沒有緩過神來,手背上就劃出了一道道紅痕,在白皙的肌膚上格外的明顯,過了一會兒,細小的口子裂開,斷線的血色珠子沿著口子滑落,很快染紅了那一片肌膚。

小雅兒渾身毛豎立起來,瞳孔束起來警惕的看著楚驚秋,不斷的沖他哈氣,胖胖的身子輕顫著,仿佛看到了什麽令它驚恐的東西,同時緩緩的往後退,連吃了一半的貓罐頭都扔在了原地,在尖銳的一聲‘喵嗚——’後,橘色的身影快速消失在了草叢中,只留下手背被狠狠的劃了幾道血痕的楚驚秋。

楚驚秋根本沒明白為什麽前面還很溫順的小雅兒變了一副模樣,手伸出去僵在半空,鮮血沿著手腕往下滴落著。

“也許是氣味的不同吧。”陳浮重新撿起來那塊掉落在地上的手表,在重新戴上楚驚秋手腕的一瞬間,四周原本逐漸降低的溫度好似慢慢的回暖了,楚驚秋變得空白的大腦重新註入了能量一眼,手腕上驟然傳來劇烈的疼痛,楚驚秋下意識地‘嘶——’了一下。

“氣味的不同?”楚驚秋聽過貓咪的嗅覺很敏感,但他只是內在的人換了,可外面的身軀還是同一個,怎麽會氣味換了呢?

陳浮低頭給他擦拭去流出的鮮血,紙巾很快被染紅,他不動聲色的把染紅的紙巾放入自己的口袋,又重新給楚驚秋擦拭,隨後停在他的傷口上,“ 氣味不一定是身體,動物的嗅覺很敏銳的,可以清晰的識別出來,他們氣味區別,比如花花草草,比如衣服,他們不同點都是種族不一樣,有時候種族之間不同,動物比人類還敏感呢。”

楚驚秋覺得陳浮話裏有話,剛想問,但陳浮沒給他這個機會。

他揉了揉楚驚秋發紅的手背,端詳了一會兒,道:“去校醫室,要打疫苗。”

“小雅兒在怎麽說也是只野貓,沒有打疫苗,為了安全起見,還是得打。”看出了楚驚秋的猶豫,陳浮抓起他的手臂,“走吧。”

在經過小雅兒消失的草叢的時候,楚驚秋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只見原本逃竄沒了影子的橘貓,從草叢裏小心翼翼探出毛茸茸的腦袋來,似乎想貼近楚驚秋的褲腳,蹭蹭楚驚秋。

但陳浮拉著楚驚秋跑的速度過快,橘貓沒來得及,尾巴垂落下來,軟軟塌落在草叢中,但楚驚秋已經回過了頭,沒有看到橘貓的動作。

……

“這抓的可真夠深啊。”校醫牽起楚驚秋的手腕仔細看了看,“說過很多次了,不要用手直接觸碰流浪貓,被抓了可得自己負責呢。”

饒是先前的楚驚秋還會小心翼翼的小聲反駁這只貓可溫順,只是不小心,可今日小雅兒的反應,實在是在他的意料之外,他垂下眼,抿著唇沒有說法。

在打了疫苗後,楚驚秋硬是一句都沒有吭聲,貝齒緊緊咬著下唇,似乎要將唇畔要破了皮。

打完後,楚驚秋看著被包紮的傷口,神情有些放空。

“之前的入社團申請書我給交了。”陳浮滑動了手機上的內容,給楚驚秋看,那是一則‘歡迎進入繪畫社’的信息,“這個社團我之前打聽過,他們分為兩個組,一個繪畫組,一個是出去取材組,我們兩個剛好都被分配到取材組。”

“我拉你入群了。”

楚驚秋打開手機,發現一個小群不斷的發送著消息,很快99+,他的手機也因此一直在振動。

【取材組組長:歡迎小楚和小陳進去呀!(歡迎鴨子jpg.)】

【取材組組長:下一次出組在三周後~,地點齊豫山。】

【取材組組長:請註意自帶以下設備,一定要看註意事項噢。】

【取材組組長:……】

【取材組組長:最後一條:請帶上你最重要的東西,在最後一天有一個交換禮物環節,感受他們那邊熱情的風土人情吧(微笑.)】

三周後……

齊豫山。

譚安安爺爺的聯系地址在齊豫山,寫著那篇詭異傳聞的記者,就出自於齊豫山。

還有老頭說的,在齊豫山,是他打開鑰匙的第一步。

“我得和我導師協調一下。”楚驚秋想起自己先前調制的那瓶青幽色,泛著瑩瑩香氣的液體,他想,他是不是需要再次研制出一瓶,帶去齊豫山呢。

他想要去齊豫山搞懂這則事情的真相,還原段衍的身世,說不定他真的只是被人販子販賣在山村的孩子呢。

那麽漂亮的一個孩子,虛弱的身子,怎麽想都不可能是他鄰居家那個大娘的親生孩子,而且全村姓楚,唯獨段衍是一個外姓人。

重重跡象表明,段衍的身世是一個謎團。

他想還給段衍一個真相,讓段衍知道,世界上愛他的人還有很多,去撫平他童年時期的陰影。

楚驚秋眼神放空,他的面前似乎漸漸浮現出了段衍描述的畫面。

他自小被欺淩,漂亮的容顏為他帶來了不少的麻煩,同時也為他提供了不少的便利,家中貧困,他淩晨起來,背著割好的豬草去鎮上換報紙,然後挨家挨戶的賣著報紙。

冬天嚴寒,段衍只能穿著打了一個又一個補丁的棉服從七八公裏的山路慢慢攀爬下來,他腳上那雙帆布鞋已經開膠了,段衍不敢用力,因為一用力,那僅存的膠就會裂開,露出前面的腳趾頭。

他的雙手被動的青紫,尤其在下了大雪之後,山上的雪猛烈,冷風橫掃,風雪漫天刮起,有時候寒鴉站在已經結了冰的枝條上,嘶啞著聲音在半夜的山路上鳴叫著,怒吼的山風在山間回蕩著著,似乎是午夜之中奪命的鬼魂。

這種日子,段衍持續了初中整整三年。

他上高中的錢,就是自己一爬一個腳印,一年四季,不畏嚴寒,自己裹著報紙,一毛一毛的攢下來的。

段衍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毫無波瀾,因為是主角,所以身體上根本不會留下什麽印記,但他的靈魂在始終在孤獨的道路上前行,他知道,他沒有人可以依靠。

他沒有在他跌倒了後會溫聲細語哄著他的媽媽,也沒有會在他沒有錢餓著肚子去伸手要錢,會給他錢,囑咐他不要餓著自己的爸爸。

他只有那打滿補丁的單薄棉服,開了膠的帆布鞋和洗的發白的褲子,陪伴他度過嚴寒酷暑。

所以段衍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了只有自己靠得住。

可是現在他有了楚驚秋。

楚驚秋在段衍還沒說完的時候整個人就撲上去,把他的身軀緊抱在懷中。

他無助的拍著段衍的脊背,啞著聲音,說:“不會了,人生的苦難已經走完了,接下來,有我陪伴在你的身旁。”

那時候,段衍把頭埋在他的肩窩裏面,感知著他的溫度,然後問了一句:“你是上天賜予給我的禮物嗎。”

楚驚秋沒有回答,他在想,我不是,你才是上天賜予給我的禮物。

我來這裏,就是為了遇見你的。

他回應著:“我一直在。”

卻沒有看到段衍埋在他肩窩下的面容上那一抹詭譎且饜足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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